皖北莊子大地,昨晚上下雨,天就黑了,好像懷胎十月的孕婦,黑色的云吸飽了墨汁,沉而重,直墜到頭頂來,房屋的屋脊似乎也頂不住云的重量,有一點彎腰背駝的樣子。
風也來了,帶著潮氣,在庭院里盤旋、在所有的門窗處沖撞,自由來去。由著性子,把門窗開開合合。空氣中似乎藏滿了細細密密的火星子,又濕又悶,讓人喘不上氣,每個人都像頭頂炸雷,焦而躁。
“有雨天邊亮、無雨頂上光”,烏壓壓的云從東邊的天一直拉著黑幕,從頭頂一路瘋跑,一瞬間就遮到了西邊,只剩天邊的一絲亮光,還殘留著白天的影子,好像天幕的拉鏈,拉得只剩下了一線天。
著了魔的風,抱著樹干只管狂搖,樹上的鳥兒不知躲到哪里去了,統(tǒng)統(tǒng)噤了聲。風把帶著腥味的雨星子,甩成了流星錘。流星錘很快又變成了戰(zhàn)鼓擂,鋪天蓋地的雨簾子,被風扯斷了線,大珠小珠亂紛紛不斷滾落??罩蟹路鹩幸粋€巨大的乾坤袋,里面兜滿了雨、兜滿了風,只管往地上源源不斷的抖落,一陣接著一陣,不知道到底是風助了雨的勢,還是雨助了風的威。
雨水倒了一陣,仿佛針筒中的活塞擠壓了墨汁,天空變得亮了一些,再嘩啦啦倒一陣,空中的雨做的云好像被一雙大手捏過的海綿,恢復了乳白的顏色,天空,漸漸亮出了本來的樣子。天邊的山也顯露出自己的面目,只是變得更加綠了。
近處的樹,站直了腰身,水洗過的葉子,閃閃發(fā)亮。沒有被風薅落的花,好像更明艷了,亮出托著花的嫩綠的小葉兒。濕漉漉的好像剛剛沐浴過,扭成麻繩的頭發(fā)一綹綹橫七豎八地亂紛紛披散著,那是大地上新的沙盤,描繪著袖珍版的平原與河流、城市農(nóng)村、高樓大廈、花草樹木。
空氣仿佛也被雨水清洗過,每一口都是潮潤的,一道道薄薄的藍紫色的輕煙,如燒熟了晚餐的炊煙,裊裊向天邊的山峰飄移,漸行漸遠漸淡,余音繞梁。
“落紅不是無情物,化作春泥更護花。”大地穿上了碎花的衣裳,羞答答地說起:“昨夜又是夢見他。”來自泥土的花瓣,姹紫嫣紅紛紛擾擾回歸大地,親吻著自己生長的皖北莊子平原大地,向養(yǎng)育了自己的深埋泥里的根聚攏,“不要問我到哪里去,我的心依著你。”此時花落,預示果實生長;此時花落,預示下一季的花開。原來,風雨中的別離,只是為了下一次的相聚,相逢何必曾相識,原本,花語中,疑是故人來。
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只鳥兒起的頭,屋檐下、近處的樹梢、遠處的樹林,銀鈴般的鳴叫一聲連著一串,遠遠近近的鳥兒匯成的大合唱,譜成天地間的一首大歌,每一個音符,唱的都是歡樂的序曲。(王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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